第三十一章 终于狠下心清完货把空铺挂了转让。
最后一批货不管好坏五元十元就出手衣架裤架更是一元十个贱卖。
仓库里还剩些衣服我连搬出来的力气都没了——清货的东西本就值不了几个钱。
捏着最后一天挣的薄薄一叠钱指节攥得泛白这条街我守了五年终究还是要走了。
卷闸门落下时“咔嗒”一声闷响像硬生生掐断了我前半生所有的奔头。
转让消息发出去第二天以前一起摆地摊卖布料的老熟人就找来了拍着我肩膀说“兄弟放心这铺子我准保守好”。
我笑着递烟心里却空得发慌满脑子只剩一件事:回家跟毛毛说往后咱们也能像旁人那样早上送儿子去幼儿园傍晚坐在阳台上等饭熟。
可闲人日子没熬过半个月我就躁得坐不住。
以前要么天天跑进货的路要么天不亮就去店里整理忙到半夜还在对账;如今醒了就摸烟抽完烟就喝茶电话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那年嘉兴兴喝早茶我常带着毛毛、儿子有时连毛毛姐也一起泡在江南大厦或南湖饭店的早茶区。
几笼虾饺就能聊一上午从谁家儿子考上高中说到哪批布料好卖话越聊越淡茶越喝越凉。
下午回家倒头就睡梦里全是仓库里堆得老高的纸箱一睁眼天就黑了又得琢磨着去哪家饭店点个菜下酒。
后来凑起了晚上的牌局。
起初就我、三姐夫再加上毛毛爸或另外两个姐夫在毛毛家客厅玩筹码是几元的硬币输赢顶天也就十块钱。
可架不住人越凑越多连毛毛三姐厂里的同事都找上门来说“听说你们这儿打牌热闹带我一个”。
规矩也越定越细赢三把就得下来换新人。
三姐夫手气好常赖在位置上不肯挪我笑着催他“再赢我们都要回家喝西北风了”他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嘴里还念叨着“下把准赢你们”。
毛毛在家待不住。
她原先就少来店里偶尔来管管收银如今没了事做看我们打牌只觉得聒噪每天吃完午饭就去找闺蜜慧娟。
起初她十点前准回家后来越玩越晚有时十一点敲家门我开门时还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点舞厅的烟味。
“你管管她啊。
”毛毛妈把我拉进厨房压低声音说手里的锅铲还在青菜上滋滋翻炒“女孩子家天天往外跑心都玩野了将来怎么过日子?”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锅里冒起的热气满不在乎地摆手:“她都二十好几了还能不懂分寸?在家待着也是闷出去玩玩怎么了?” 毛毛爸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她这样天天往外跑迟早要出事。
” 我还是那句话:“她在家也没别的事让她去呗。
” 可二老的话没管用几天毛毛就开始半夜才回家。
有次我在客厅等她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响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一点了。
她进门看见我吓了一跳慌忙解释“慧娟生日我们去唱歌了”——我没拆穿她慧娟的生日上个月才过。
还有一次我还在睡客厅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毛毛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去接还没碰到听筒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我喊了声“毛毛”没应声知道她准是跑太急摔了。
赶紧爬起来一看她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惨白。
我大声唤她把她抱回床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许是睡眠不足又或是低血糖犯了。
“你再不管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后来毛毛妈找我眼圈都红了“她现在连我话都不听了将来你们俩准得出隔阂。
” 我还是没当回事。
儿子有二老带着吃喝拉撒不用操心毛毛爱玩就让她玩——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计较?她嫁给我又不是卖给我做人哪能没点私人空间。
直到那年夏天毛毛妈说要给家里贴墙纸说“看着亮堂”我倒觉得这事靠谱——总比天天在家打牌强。
我去建材市场挑了米黄色的墙纸喊了二姐夫和三姐夫来帮忙。
从中午吃完饭开始贴梯子架在客厅里胶水味呛得嗓子疼。
三姐夫踩在梯子上手总不稳墙纸贴歪了好几次。
我在下面骂他“你以前贴报纸都比这强”他嘿嘿笑着手里的刮板却没停。
一直忙到傍晚饭厅最后一块墙纸才贴好我们三个累得瘫在沙发上汗衫能拧出水来。
毛毛妈早做好了饭六菜一汤摆了满桌还特意拿了三瓶黄酒、几瓶啤酒。
“辛苦了喝点酒解解乏。
”她递过酒杯脸上带着笑。
我们三个本就爱喝酒当下也没客气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
酒过三巡话就多了:老二说他儿子在学校打架的事老三抱怨他老婆管得严。
我没怎么说话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心里却难得敞亮——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别喝了别喝了!”毛毛妈突然走过来一把夺过老二手里的酒杯语气带着急脸上的笑也没了“再喝就醉了伤身体!” 我们三个愣了一下还没等我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哗啦——”一声响。
抬头一看饭厅顶上的墙纸正往下掉三条长长的纸卷垂在半空胶水顺着纸边往下滴溅在桌子上把刚端上来的汤碗都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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