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帝国西陲西煌王庭。
落日熔金将宏伟壮丽、充满波斯与草原混合风格的庞大宫殿群染成一片沉寂而奢华的暗金色。
高大的廊柱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巨兽的肋骨寂静中透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威严。
与黑水部金帐的暴怒喧嚣截然不同西煌沙赫扎德阿史那禹疆的宫殿内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几乎是匍匐在地面上声音因肩负的噩耗而微微发颤:“……启禀沙赫扎德万里加急长安密报。
‘沙蝎’……卡维大人他……行动失败据点被昙昭鹰犬捣毁力战不敌已……已为沙赫扎德、为西煌……壮烈殉国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王座旁阿史那禹疆斜倚在鎏金座椅上指尖正反复摩挲着一枚狼牙吊坠。
闻言他摩挲的动作骤然停止一瞬间周身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连跳跃的宫灯火焰都似乎凝滞了。
他没有立刻发作没有怒吼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下颌线绷紧如刀锋每一寸肌肉都透出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几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方才睁开眼。
那双深邃如瀚海的眼眸里不见滔天怒火只有一种沉入深渊的沉痛与冰封千里的杀意。
“卡维……”他低声念出这个代号“他跟了本王子十年。
是本王子手中最锋利、隐藏最深的一把匕首是插入昙昭心脏最深、最稳的一颗钉子。
他精通昙昭文化洞察人心狡猾如狐坚韧如沙蝎……竟折在了殷承稷手里。
”他平淡的语调下是翻江倒海的痛惜与愤怒。
他顿了顿似乎在强行吞咽下喉间的铁锈味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日的冷静:“殉国之前他可曾留下什么话?昙昭人可曾从他口中……撬出半点不该有的东西?” 信使的头垂得更低:“据……据我们冒死启动的最后一颗暗钉传出的消息卡维大人落入敌手后受尽……受尽酷刑遍体鳞伤……但至死……未吐露半分与我西煌相关的信息。
他……他以惊人的意志始终完美扮演着胡部死士‘巴图’的身份承受了一切……临死前高呼的口号……也似是‘苍鹰联盟’的旧日口号成功将昙昭的所有视线和怀疑彻底引向了黑水部乌勒吉那边。
” “呵……”阿史那禹疆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沙蝎卡维不负本王子十年栽培不负西煌死士之名!他以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守住了最后的防线甚至……还在生命的尽头给了本王子一份意想不到的‘厚礼’。
”这份“礼物”就是将祸水东引完美嫁祸。
就在这时宫殿内一侧的阴影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和含糊不清的嘟囔。
众人目光下意识地望去只见老沙赫阿史那·阿尔达希尔——阿史那禹疆的父亲西煌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正歪靠在一张镶满各色宝石的柔软卧榻上身上盖着华贵却略显凌乱的波斯绒毯。
他眼神浑浊涣散茫然地抓着自己花白而稀疏的胡须对着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时而焦急时而孩童般地喃喃自语:“……蝎子……大蝎子……咬人……疼……我的金刀呢……快拿来……砍了……把它的头都砍下来……”他忽然又吃吃地笑起来声音含混不清充满了孩童般的痴态:“……明玥……蝴蝶……好看的蝴蝶……飞走了……冷……外面冷……回来……快回来……” 当“明玥”这两个字模糊地传入耳中时阿史那禹疆背对着老沙赫的身体微微一僵。
这是他母亲西苑公主在昙昭时的闺名。
他迅速转过身脸上那惯有的冷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眼神深处瞬间翻涌起一股怒火但这一切几乎在瞬间就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恢复深潭般的平静。
他快步走到老沙赫的卧榻边动作看似流畅自然却带着一丝隐约的生硬。
他单膝跪地轻轻握住父亲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
“父王”他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温和“金刀在这里很安全谁也拿不走。
”他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那是老沙赫年轻时征战四方、片刻不离身的爱物——小心翼翼地塞入老人手中。
老沙赫枯瘦的手指触碰到熟悉的匕首浑浊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一会儿仿佛获得了莫大的安慰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嘟囔只是开始反复地摩挲着匕首的鞘身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再次彻底沉浸在自己混沌破碎的世界里。
阿史那禹疆没有立刻起身。
他就那样单膝跪在榻前低着头目光落在父亲那只嶙峋的手上。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一个是母亲在西煌冷宫中日渐憔悴、绝望而死寂的脸庞;另一个是多年前他被从昙昭接回西煌后老沙赫在回光返照般的清醒时刻屏退左右将象征西煌最高兵权的狼头符印亲手交到他手中时那双疲惫不堪却带着一丝……或许是深藏愧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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