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安国旧京·西水门。
残阳照在城垣墙砖缝生出苍苍苔痕像老人斑。
斗笠人压低帽檐牵马入城。
马上伏着一道纤影玄色斗篷裹得严严只露几缕碎发发色被尘土与血渍糊成暗褐。
守城兵只随意盘问两句便挥手放行。
——朱衣卫的暗线早已打点钥匙在手蚁窟的门为“货”而开。
穿过三条幽巷斗笠人停在一间废弃酱园。
破门上朱漆剥落却隐隐透出血腥与酱香混杂的怪味。
莜莜睁眼眸色清明仿佛这一路昏迷都是装给路人看的一场戏。
“到了?” “到了。
”斗笠人声音低哑“再往前我就不能陪。
” 莜莜翻身下马断臂已被夹板固定动作却仍轻得像猫。
她抬手把半枚鬼面铜钥匙抛给对方。
“谢了船家。
” 斗笠人接钥匙却未急着走只问:“值得吗? 蚁窟是朱衣卫炼狱你进去不一定出得来。
” 莜莜用牙咬紧斗篷系带声音含混却笃定: “我本就从地狱爬出来的再回去一次又何妨?” 斗笠人沉默终是后退半步隐入暮色。
酱园大门吱呀闭合像巨兽张口将少女吞没。
酱园地下暗阶三百直通“蚁窟”。
壁灯豆大照出石阶上密密麻麻的“蚁”形浮雕灯焰摇曳万蚁似活。
莜莜一路下行断臂隐痛却抵不过胸腔里越来越重的轰鸣—— 那是记忆在翻箱倒柜: 七年前她赤身被拖下这些台阶铁链锁踝编号“零”; 三年前燕七在这把钥匙塞进她掌心低声说—— “活下去再替我们看看月亮。
” 如今月亮在上她却往回走。
石阶尽头铜门森然门上巨蚁衔环双目嵌红宝石在幽火里闪动冷酷光泽。
莜莜将钥匙按进锁孔左旋三右旋一轻推。
“咔哒”—— 铜门开缝一股潮冷腐臭扑面像千万只蚂蚁钻进毛孔。
蚁窟分三层: 上层“化功池”废武穴; 中层“万蚁房”噬肌肤; 下层“归元台”灌忘药。
莜莜要的是下层最深处—— 那里关着“自己人”里的“叛徒”包括燕七。
门后值守两名朱衣卫戴黑蚁面具见来人独臂微愕: “口令!” 莜莜抬首露出颈侧雀痕左袖滑落乌吻刃在灯火里划出一弯黑月。
“口令?”她轻笑“我给你们带了个字——” “死!” 话音未落乌吻已割开左侧之人咽喉血线迸射溅在蚁形浮雕瞬间被吸干像石窟得饱。
右侧守卫刚拔刀莜莜贴地滑步断臂夹板撞上他膝盖骨折声脆; 右手夺刀反手刺入对方下颌直贯颅底。
两具尸体软倒面具落地发出空洞回响。
莜莜弯腰摘下一枚黑蚁面具覆到自己脸上—— 从现在开始她是“蚁”不是人。
顺着旋梯向下灯火愈发幽暗石壁渗出水珠滴在颈背冰得像鬼吻。
二层入口手臂粗的铁栅隔出甬道栅后吊着一排铁笼笼里人形模糊只闻低低呻吟。
莜莜脚步未停目光却掠过编号—— “甲三”“丙七”“壬十四”…… 都是昔年“不死计划”的同期如今被蚁蛀得只剩一张皮包骨。
她不敢停。
怕一停就会听见他们喊她“零号”求她“给个痛快”。
三层尽头是最后一道铜门。
门旁石壁嵌着小小凹槽需两钥同启—— 一钥在狱长腰畔一钥便是她手里的“鬼面”。
狱长名“血蚁”戒律堂排名第九比血十一更阴狠。
莜莜抬手在门上轻叩三下模仿方才守卫节奏: “笃——笃笃。
” 门内传出一声极轻的“进”。
她推门灯火骤亮—— 铜门后是一间圆形石室穹顶高数丈垂下万千铁链链端悬着透明琉璃罐罐内盛淡金药液泡着人体—— 有的缺眼有的少心却都维持着诡异呼吸像被时间遗忘的标本。
室心一方黑石高台台上人披白发着血红袍背对门口手执长柄漏斗正往罐里添药。
“零号你来得比预计晚一日。
”那人开口声音温润像春夜洞箫。
莜莜指尖收紧面具下嗓音沙哑: “血蚁大人路上风雪阻道。
” 白发人轻笑回首—— 那是一张极年轻的脸皮肤薄得能看见淡蓝血管眉心点一粒朱砂像雪中红豆。
“把面具摘了。
” 他温声吩咐像在讨一盏茶。
莜莜不动。
血蚁叹息袖袍轻挥—— 数条铁链“哗啦啦”窜出蛇般缠向她手腕、脚踝。
莜莜急退乌吻刃旋出黑弧斩断近身铁链却还是被一条缠住左臂夹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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