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朔方地界凌云一行人马晓行夜宿一路向南迤逦而行。
虽已是建宁六年的初春时节但北地的风依旧裹挟着未散的寒意刀子般刮过原野。
沿途所见多是荒芜的田埂、枯寂的村落和远处连绵的黄土丘壑景致苍凉唯有偶尔掠过天际的孤雁为这寂寥的旅途添上几分动态的萧索。
队伍纪律极严斥候前出侦查辎重居中精锐护卫前后拱卫又有荀攸依据地势、驿道状况精心规划每日行程与宿营地点一路行来除了应对几股不成气候的流匪窥探。
倒也未曾遭遇大的麻烦。
饶是如此连续多日的鞍马劳顿风餐露宿那份浸入骨髓的疲惫依旧悄然爬上了每个人的眉梢。
这一日当日头偏西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时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长安城那庞大、巍峨如同沉睡巨兽般的轮廓。
作为前汉旧都纵然历经王莽之乱、绿林赤眉的烽火其城墙之高厚城郭之雄浑壮阔依旧远非新兴的边塞坚城朔方可比。
那斑驳的城墙砖石仿佛每一块都镌刻着历史的沧桑与帝国的余晖。
凌云勒住马缰远眺片刻随即下令在城外十里一处口碑尚可、场地宽敞的“悦来”大客栈驻扎下来决定在此休整一日。
让连日奔波、人马俱疲的队伍好生恢复元气同时也打算亲身感受一番这座闻名遐迩的旧日帝都。
次日清晨用罢早饭凌云安排老成持重的黄忠率领两百名亲卫留守客栈严加看管那十车价值连城的“朔方烧”和琉璃器等重要物资再三叮嘱不得有丝毫懈怠。
随后他只带着典韦、赵云二人各自换下了彰显身份的戎装官服穿上寻常富家公子式的锦袍玉带束发金冠收敛起沙场征伐的煞气宛如结伴游历的士子信步走进了长安城那高大幽深的城门洞。
一入城中一股与朔方边塞的粗犷、肃杀截然不同的、沉淀着数百年帝都底蕴的繁华气息便如同温吞而陈旧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虽不及东汉洛阳在极盛时期的极致奢靡但作为关中核心、西都重镇长安的街道依旧宽阔笔直可容数辆马车并行。
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身着各色衣冠的行人摩肩接踵。
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旗幡招展卖绸缎的、售胭脂水粉的、经营漆器铜器的、乃至各色食肆酒坊应有尽有。
贩夫走卒抑扬顿挫的叫卖声、酒肆里传出的划拳行令与喧哗声、以及不知从哪家高门大院飘出的、缥缈悠扬的丝竹管弦之音交织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喧嚣而生动的市井画卷。
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笼的蒸饼面香、烤肉油脂的焦香、女子身上廉价的脂粉香、药材铺里苦涩的草木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从这城市骨子里透出来的、属于旧日辉煌的、略带腐朽的奢华气息。
行走其间的人们面容不似边民那般被风霜刻满沟壑、眼神锐利却也大多带着一种乱世中求存的麻木、谨慎与对身边繁华表象的习以为常。
凌云三人混在人群中边走边看目光平静地扫过这旧都的繁华与隐藏在繁华之下的沉疴积弊。
正行走间忽见前方一处十字街角围拢着一大群人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传来一阵阵不怀好意的哄笑以及一个女子凄楚无助的哭泣与哀求声在那片喧嚣中显得格外刺耳。
凌云眉头微蹙示意典韦、赵云跟上。
典韦那铁塔般的身躯稍稍发力前方拥挤的人群便不由自主地被分开一条缝隙。
三人挤到内圈看清了场中情形。
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正跪在冰冷肮脏的街面上她身前铺着一卷破旧的草席席子下依稀掩盖着一个一动不动、瘦削的人形轮廓。
那女子穿着一身打满补丁、沾满尘土污渍的粗布衣裙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几缕粘在泪湿的脸颊上。
然而当她因绝望和恐惧而抬起头向四周哀求时露出的那张脸庞却让周围所有的色彩仿佛都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即便此刻被泪水和灰尘弄得狼狈不堪也难掩那仿佛由内而外透出的莹润光泽。
一双杏眼哭得又红又肿如同被雨水打湿的桃花眼波流转间带着惊惶与无尽的哀愁我见犹怜。
鼻梁挺拔秀气唇形姣好即便毫无血色依旧不点而朱。
这份惊心动魄的美丽如同被随意丢弃在泥泞之中的无瑕美玉明珠蒙尘却愈发显得其本质的光华夺目令人心折。
她的身旁立着一块歪斜的、仿佛随手捡来的破木牌上面用烧黑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卖身葬父”。
然而此刻围在她身边的并非心生怜悯的路人而是五六个歪戴幞头、斜挎衣衫、一脸痞气的无赖汉。
为首一个敞着怀、露出胸前一撮黑毛的粗壮汉子正嬉皮笑脸地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草棍儿试图去挑那女子低垂的下巴口中喷吐着污言秽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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